結語
高師仲華於從卜筮裡所見古代中國人的人理思想中嘗謂「古代中國人於篤信鬼神時，
卻已發現人理的重要，逐漸地以人理代替神道，不讓神道的代言人或其組織來控制人
群的一切。」此所以造成東周思想之鼎盛也。然導致思想之開放者，蓋亦緣於王權之
衰落也。自秦始皇統一中國以後，中央集權之制，經歷數千年而不衰，吾國思想，亦
因此停頓於春秋戰國時代而無復長進也。神道不足以為教，幸有禮治與道德以維繫民
心，此又吾國之所以長久立國之原因也。
王觀堂於殷周制度論中謂「中國政治與文化之變革，莫劇於殷周之際。」實則自前述
殷周至上神之信仰與祭祀中觀之，周公之時，猶復「肇稱殷禮」，其定制，尚有待於
春秋戰國也。西周思想，除「受命」論乃政情需要而刻意立論者外，大體同於殷人；
其於天帝起疑者，蓋自東遷之際始；其敬而遠之者，孔子也；制天而用之者，荀子也
；順受其正者，孟子也；率性至誠以參天地之化育者，中庸也；至於「以道蒞天下」
而令「其鬼不神」者，則又老子之所創始者也。由此觀之，吾國政治文化之變革，應
以春秋戰國時代為最劇也；而中華文化之定型，亦在此時也，殷周之際，不過兄弟之
爭而已！
雖然，由母系入於父系，由圓騰崇拜轉為至上神崇拜，其定型期當屬之殷商時代也；
由此觀之，殷代當已超越氏族社會，而為成形之統一國家也。
氏族圖騰之遺制，在商周之際，只存於傳說神話之中，於制度之中，則已蕩然無存也
。
殷之五方五臣，轉為戰國之五行五帝，殷帝之觀念，存在於楚而有「東皇太一」，殷
人「帝」祭之無所不行，其是否亦同於老子之「道」之無所不在耶？若然，則吾國文
化之遽變，亦非憑空而起者也，此固有待於深究者也。